誰被消費了?
電影「我愛上流」敘述了飽受挫折、窮困潦倒的小人物,最後如何戰勝大老闆,讓廣大的苦悶上班族為之叫好,但片中刻畫最深的是,金凱瑞如何費盡心思擠進上流社會,如何沉浸在物慾橫流的生活,或許,這更讓許多為了「五斗米折腰」的上班族「心有戚戚焉」!當生產型社會逐漸轉為消費導向後,啜飲星巴克、悠游誠品儼然成了生活時尚,被現代人努力實踐著。工作的目的不僅為了溫飽,更是為了消費。為了打造上流社會的品味,為了滿足身為「中產階級」的要件,人人似乎都爭相扮演「上流美」。
在消費至上的觀念驅使下,向銀行借錢被評為高尚的行為,卻也奏起卡奴燒炭自殺的悲歌。因此,當「卡神」以救世主之姿趁勢崛起時,不少痛恨銀行吃人不吐骨頭,對生活感到無助、絕望的民眾,不但心理感到欣慰,也油然升起「有為者亦若是」的想像。只不過,「卡神」終究是個人的神話,也是社會集體焦慮的投射,當多數消費者無力償債,淪為被銀行出售債權的「商品」,到底是誰被消費了,答案其實不言可喻。
當消費者獲得物質滿足的同時,除了失去其主體性,是否還失去更多,頗值得深思。尤其在過度消費的背後,傳統工作倫理能否繼續維繫,「工作是為了消費」的價值觀是否有必要扭轉,也成了現代人不可逃避的課題。更重要的是,一旦工作沒了保障,或是入不敷出,又該如何消費呢?
努力成為奴隸?
社會開始邁入工業化之際,農人、工人曾擔心,機器可能搶走他們的飯碗,但是高技術性的勞動需求,也相對創造工作機會並提高所得。如今,後工業時代來臨,經濟發展與就業保障的衝突愈形激烈,一般的白領階級尤其面臨兩難─若未能躋身領導階層或另謀出路,恐被迫轉為低階勞工,甚至面臨失業。
全球化的潮流帶來人才流動,企業用人也由終身聘僱,轉為彈性約聘,甚至連個人在組織的定位也逐漸模糊,於是,新經濟所形塑的工作倫理,已逐漸植基於「改變、風險、不確定的開放態度」。因此,當民眾競相提升競爭優勢,卻仍面臨「僧多粥少」的難題─就業,無疑成了「是非題」,而非「選擇題」。
在擔心失業的集體恐懼中,對企業主無疑是極其有利的。年輕人為了「卡位」費盡心思,即使發現薪資結構不合理、超時工作,多半都不敢吭一聲。青輔會辦理的「青年職場體驗計畫」,雖然月薪只有區區一萬多元,也吸引不少年輕人參加,即使「同工不同酬」也在所不惜,就怕無法搶搭就業列車。
一旦害怕失業、害怕貧窮的恐懼逐漸延燒成為燎原野火,法國爆發「三月學運」也就不足為奇了。
法國總理德維勒班推動「青年首度就業法」﹝CPE﹞,原意是要促進職場的流動,讓青年人有更多機會進入職場,並於兩年的試用期滿後,獲得較為穩定的工作。但條文也明定,企業起用新人後,可在兩年內隨意解雇,不需任何理由,這不僅讓年輕人感到飽受威脅,工會也高分貝質疑,政府剝奪了原有的就業保障。CPE法案被視為「就業不穩定的法制化」,導致學生要與工會串聯抗議。
當工作是為了追逐消費,無疑是可悲的,但更可悲的是,民眾努力工作只能圖個溫飽,對當下無法掌握,對未來又惶恐不安,一旦現實的失望轉為絕望,不僅可能演變爆發街頭抗爭的動盪,也讓社會陷入集體逃避責任的惡性循環。尤其,「中產階級」向來是社會中堅,如果連他們也自身難保,甚至多數人感到無力「向上提升」,自願落居「下層階級」尋求喘息空間,甚至被迫淪為「新貧階級」,社會的「向下沉淪」也就難以避免了。
台灣版「下流社會」!
日本去年開始反省「下流社會」的現象,擔心年輕世代缺乏企圖心,導致中產階級逐漸消逝,社會向下流動。台灣近年來也有類似情況,年輕的「新貧階級」(New Poverty)面對延遲就業或入不敷出的困境,使得中壯世代被迫「蠟燭兩頭燒」─同時得苦惱老、少兩個世代的開銷─心目中的「中產階級」生活也因此被扯得支離破碎。
年輕的「新貧階級」越來越多,究竟是個人因素或是環境使然,值得好好探究一番。令人憂心的是,台灣的高等教育已逐漸普及,理應創造更多的「中產階級」,實際上卻是「新貧階級」與日俱增─如果學歷不再是就業的保證,無法與高薪畫上等號,自身難保的年輕人如何擔起社會重擔?貧苦子弟又要如何鹹魚翻身?
留言列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