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台北一家五星級飯店的健身房裡,一位有錢人忍不住對身旁的會員抱怨,自己一向保守理財,竟也被金融海嘯拖累、去掉了一半以上財富。他三分之一資產 放股票,目前市值已經腰斬;三分之一放房地產,價格跌了快兩成,目前還在持續下跌中;三分之一放定存,結果竟然被理專誤導,買了雷曼的連動債,能拿回三成就偷笑了。還好健身房會費已經繳了,他如今只好靠運動來消解鬱悶。
當然,受害的不只他,全球股市從去年十月的高點到今年十月整整一年內,共蒸發了三十兆美元的市值;房地產光是REITs資產證券化的部位,今年以來就少了一千六百億美元;而雷曼全球發行的各類債券變壁紙,估計將造成至少一千二百億美元的損失。
全球股市蒸發三十兆美元
投資人望著受傷慘重的戶頭,最大的疑問就是:錢到哪裡去了?是被中東的石油大亨賺走了?還是流入美、日、歐洲人的口袋?抑或是被恐怖分子、A錢高手用無法追查的手法洗到免稅天堂去?
事實是,或許有極少數人在股市崩盤前賺飽收手、毫髮無傷,也有好幾位華爾街金童靠著經營買空賣空、虛增金融商品價值的黑心勾當,領得高額分紅,但並沒有人有能力把這麼大筆的款項給捲走,大部分的錢就這麼憑空蒸發了。是的,就是這麼蒸發了!為什麼?因為他們原本就不存在!
這得從美國的房地產泡沫細說從頭。今年(2008)七月起,網路上就流傳著一份被廣泛傳閱且大受好評的文章,以有趣的「阿囧貸款」公司故事,說明次貸風暴的形成原理。大意如下,過去十年美國房地產景氣大好,有錢買房子的人都買了,阿囧貸款公司為了要衝績效,向一些沒有固定收入、債信較差的民眾,提供免頭期、兩年後才開始還本金之類的優惠方案,以「兩年後自然找得到工作」、「可以靠投資房地產賺錢」等理由,說服他們借錢買房子,並找來投資銀行提供借款,形成了所謂的次級房貸市場。
擴張信用、過度消費是風暴源頭
投資銀行為了分散風險,靠著財務金融工具包裝成CDO的債券,以高利率吸引了投機性高的避險基金參與,避險基金靠著向日本等低利率區銀行借款買CDO,賺飽利差,同時也找來保險公司投保分散風險。在美國房市大好時,次貸帶來的高殖利率回報讓這些金融機構賺得口袋飽飽,績效比起在低利率環境中苦撐的一般儲貸銀行風光許多。然而,二○○六年美國房市開始走下坡,加上次貸戶在開始還本金時違約率飆升,先是第五大投資銀行的貝爾斯登旗下避險基金不支倒地,導致公司整個被接手,再連累到房貸業務部位大的雷曼等投資銀行,接著掃向AIG等保險業,甚至連全美最大的不動產融資機構房地美、房利美,都必須接受政府接管。而﹁阿囧﹂故事的背後是,房市泡沫讓美國人放膽借貸消費,垃圾箱裡出現放到過期的包裝完好食物,家電、汽車、3C產品每兩三年就換新,甚至因為民眾普遍過度擴張信用,還出現流浪漢﹁身價﹂優於上班族的怪現象。街頭上一文不名的流浪漢因為沒有銀行戶頭,處於零負債狀況,相較之下西裝筆挺的上班族習於借款消費、買房子,反而負債大於資產。 用不那麼精確但較為簡單的概念來解釋,由虛假經濟基礎所撐起的美國消費榮景,進而灌溉世界各國的外銷出口業,不論是台灣科技業、大陸世界工廠,還是巴西、俄羅斯等原物料出口國都因而受惠,這些國家人民賺了錢刺激內需消費,又再向其他國家進口商品,於是全球股市大好、原物料大漲、就業機會大增、薪水上揚,加上金融業者在全球各地繼續複製美國經驗,用財務工程手法包裝銷售衍生性商品,進一步刺激泡沫擴大,全球經濟一片欣欣向榮,地球的資源也被加速開採耗用,面臨通貨膨脹、油源枯竭、生態浩劫與氣候暖化等危機。就在此時,泡沫卻因美國窮人還不出房貸,次貸市場撐不住而打回原形,嘉年華的樂聲戛然而止。
全球財富大縮水過去幾年白做了
舉個例子來說,甲、乙兩人各有一百元現金。有一天,甲拿了五十元去買一張要價五十元的股票,沒多久,受到美國消費市場大好影響,股價上漲一倍,甲的股票市值漲為一百元,加上原有的五十元現金,身價等於一五○元。這時,乙手上還是只有一百元現金,看著股市似乎已經形成大多頭,他忍不住花了一百元把甲手上的股票統統買過來。如此一來,甲有一五○元的現金,乙則擁有一百元股票。沒多久,股票又往上漲了一倍,甲還是一五○元現金,乙卻有了市值兩百元股票,合計兩人共有三五○元的身價,兩人都覺得自己很有錢。沒想到,受到美國經濟泡沫破裂風暴影響,股市突然反轉急下,股票狂跌了四分之三,回到原本的價格。甲還是有一五○元現金,慶幸自己沒被風暴掃到,但乙手上只剩下市值五十元的股票,大嘆身價縮水。兩人身上加起來的錢還是兩百元,但比起全盛時期的三五○元,那一五○元就是這麼蒸發了!而兩人都覺得自己變窮了!比起去年此時,世界各國人民的財富都縮水,大家緊縮消費、再也不敢亂買、亂投資,於是乎,華爾街金童沒戲唱、科技業庫存堆到走廊上、世界工廠裁員減薪關廠,原物料價格走跌、農礦漁牧業收入跟著縮水,只得喝酒喝到「馬拉桑(酒醉之意)」。風暴席捲之下,雖然社會總體財富可能仍與三、四年前一樣多,但財富重分配下,幸運的人還保有工作、保有絕大部分的資產,倒楣的人則因重押連動債而血本無歸,失業者連三餐也成了問題。回頭看看,那位健身房有錢人的財富哪裡去了?他的股票跌回○三年的水準;他的房地產,因為位於台北精華地段,雖然價格回跌,仍比十年前還要值錢;他的連動債只能拿回三成,很不幸的,那七成等於間接被拿去填美國次貸的大黑洞了,現在的他雖然約與五年前一樣有錢,但過去幾年等於白做了。目前他最關心的,是要小心避開一些快破而沒破的地雷泡泡,注意未來的新泡沫會在哪裡形成,他只希望能跟上新的多頭列車,在下次財富重分配時,搶先在泡沫破滅前獲利了結下車,站到幸運的那一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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